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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小就知道，他的师父不一样。
所有人都说，他的师父江晏，是仙人，话本中的仙人。
因为体质问题，他被送到了师父身边。
话本里的仙山，是仙气缭绕，清冷孤寂的。
师父所在的蓬莱，却是满目桃花遍野，一望无际。
师父喜酒，尤爱桃花酿。他常说，“桃花酿里醉人，忘忧乡里无忧。”
这个时候便是师父半躺在桃花树下，喝醉时。
每当他修炼结束，惯常的工作多了“捡”师父回家。
他不知道师父以前是怎样过的，这诺大的蓬莱，只他一人。
师父说，他有灵力护体，无所谓的。
他向来豁达。
眼里惯常是看不清的浓雾。
他看不懂他，他也从不多说。
师父眼睛看着桃花时，时常怔然。
为什么呢？
答案在师父的画上无形揭晓。
师父爱作画，每一幅画，一颦一笑，都是同一个人。
女子倚站在桃花树下，漫天繁花中眉目如画。
落款是师父的名字，江晏。
后面跟着一个字，鱼。
落下最后一个字时，师父满目的柔情。
他问，“这是师娘吗？”
师父怔了一瞬，随后笑了笑，没有答话。
他想，肯定是师娘的吧，若不然，那满腔的柔情从何而来。
师娘喜欢桃花，师父便种满了十里桃林。
师娘喜欢桃花酿，师父便酿了数坛酒埋于地下。
“可是，她不在了。”师父笑着，又喝下一坛酒，目光迷离。
桃花纷纷扬扬，落满了回忆。
他试着自己酿了数坛桃花酿，师父眼里挂着笑意，喝下，没说什么。
向来天之骄子的司澜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。
酒里缺了味，感情。
那时，师父眼里有着他看不懂的复杂。
……
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，阔别师父后，他回到了宫里。
仍记得那个从来无存在感的六弟，奋不顾身地救了他。
他想，要知恩图报。
无意的一次，撞见了六弟殿里的一个小侍女。
那人身上淡淡的桃香，几乎一瞬间想到了师父画像上的女子。
那人有意躲着他的靠近，他轻笑，是个桃花妖呢。
突然提起了兴趣，想要逗弄她。
六弟沉着脸阻止，第一次见到六弟对他面露不悦。
司澜唇角弧度俞大。
还是个六弟很在乎的人。
有趣，真的很有趣。
他想，他真的太闲了。
俞靠近，俞有趣。
勾心斗角的深宫里，她无疑是一抹鲜亮的色彩。
跟她说话，很轻松。
窗户纸戳破时，他知道了六弟叫她姐姐。
第一次想要将自己酿的桃花酿分享给别人。却不想，那人偏偏是一杯倒。
真不懂享乐啊。
他看着倒下的人，如是想。
脸上留存着刚刚指腹触碰的温热，心脏有一刻的停滞。
无可奈何，将人抱回殿内。
“麻烦”，他嘴上说着。
唇角却是不自知地勾起一抹弧度。
……
她好像不是普通的桃花妖。
本体遭到毁灭性伤害后，他的灵力无能为力。
救不了她，这是司澜第二次的挫败。
司玄说，她还会回来。
不敢信，但还是期待……
足足的十年，改变了很多事。
他重又回到了蓬莱，想要变强，那种深深的无力感，再不想体会。
师父只站在山头，居高临下看着他，眼里没有意外。
他说，“变强才能保护重要之人。”
司澜点头，再无以往的三心二意。
第二年，收到了六弟从军的消息。
并无意外，从他的姐姐离开时，他就知道，会有这么一天。
他们都需要力量。
十年后他的姐姐回来时，他心脏狂跳，真的回来了。
大步大步地靠近，脚下生风。
好像有无数的话憋在心口想说。
远远看见，她被一群侍女围着，一步一步走路，脚步蹒跚。
有些苍白的脸颊挂着红晕。
他忍不住的笑了。
不管过了多少年，这人还是原来模样。
她转头，羞恼瞪他，“司澜！”
十年了，她反倒有点认不出他，眼里还是茫然。
司澜用以前惯常的语气开口，她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。
他笑，还是傻乎乎的。
被人卖了怎么办？
司玄做出那个决定时，这个担忧成真了。
她太信任司玄。
再次回来，他其实已经有了治愈她身体的能力，然而，他没有这样做。
司玄的原因也好，自己的私心也罢，他始终承认，他同样不想她离开。
一次的离开就是十年。
正如司玄所说，他等不起。
这样的决定，让他在后来无数次的梦里后悔莫及。
火海吞噬了一切，干干净净。
她彻底消失了。
他无数次想，如果她还有灵力，结局是不是不会这样惨。
但是心里又隐约明白，她不属于这里。
司玄大概也懂，所以才拼尽全力想要留下她。
宫变胜利后的第二天，司玄突然消失，遍寻不见。
唾手可得的皇位，他放弃了。
群龙无首的情况下，他推举了最小的皇子登位。
摄政五年。
再次回到蓬莱，师父平静的眼里古井无波，他只打开一坛桃花酿，推到他面前。
美酒入口，嘴里只尝了苦味。
眼泪不自觉滑下。
……
桃林里，阴云密布。
黑色漩涡慢慢平息之下，走出一个男人，玄色衣袍，墨发披散。
冷冽的眸子深邃如冰，提起引魂灯，“找到了……”
黑暗的冥界，井然有序的绿色魂火骤然混乱。
男人凭空出现时，周身数尺的魂火悉数湮灭。
“司玄，你不该来这里。”
殷红如血的彼岸花尽头，冥王看着他，面无表情。
司玄勾唇，“她在哪里？”
冥王不含情绪的眸子落在他身上的桃花结，“她不在这里。”
“你该知道，她不属于这里。”
整个冥界都没有她的气息。
司玄皱眉，“你知道她在哪里。”
冥王没有回答，漠然盯着他，“逼逼仆仆春冰裂，磊磊落落桃花结。”
“物是人非的感情，你还想追逐吗？”
司玄笑了，冷峻的面容含着决绝，转身离开。
“上穷碧落，下黄泉，我都会找到她。”
玄色衣袍无风自动，带着冷冽。
彼岸花妖冶，冥王站在原地。
“呵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