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以为是一帆风顺，几句话的事，却没想到，苏李氏的态度十分决绝。

“我心意已定，你不必再多说了。”

见母亲油盐不进，苏潜也有些怒意。压住火，询问道：“儿子只是不明白，那遵义府如今看着表面依旧光鲜，可实际上早已经大权旁落。成为破落户不过也是早晚的事情，何必要将明薇送去受苦。”

“我看你是心疼明薇这么好的丫头被我贱卖了吧。”苏李氏闭着眼睛，纹丝不动。

被这话一呛，苏潜干脆也扯破了脸皮：“母亲知道就好，漫说明薇那张容颜，就说如今以我苏家在朝堂的地位.。”

“苏家的地位，如何？”苏李氏陡然睁开眼睛，盯着苏潜，句句逼问：“你莫要忘了，当年我嫁入苏家时，苏家还居在京中一偶，门可罗雀。这些年，若不是遵义府的扶持，你父亲能一步步的爬上高位？若不是你表妹，你能平步青云？”

说到这，苏李氏重新闭上了眼睛，叹了口气：“吾儿啊，做人，可不能忘本啊。”

苏潜气的脸红脖子粗，偏生却说不出话来。

最后，憋了半响，瓮声瓮气的丢下一句：“总之，明薇是母亲不能动的，明真，明颜随母亲选一个给遵义府那边吧。”

说罢，拂袖而去。

苏李氏看着苏潜远去的身影，摇了摇头，闭上了眼睛。

忽然听到耳边有帘子挑动的声音，紧接着，雁回的声音小声响起：“老夫人，三小姐身边的落霞姑娘来了。”

“唔，进来吧。”

落霞一进屋，鼻子便感觉浓烈的檀香味扑面而来。苏李氏宝相森严的稳坐在正中央的罗汉榻上，正闭目养神。

她寻了个位置，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，也不言语。

屋内安静极了，除了平缓的呼吸声之外，听不到旁的。

又过了一会儿，苏李氏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，看见下面跪着的人，面露一丝疑惑：“是谁跪在下面啊。”

“奴婢落霞，给老夫人道一声万福金安。”

“嗯，是你啊！”

不知是错觉还是紧张过度，落霞只觉得苏李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，似乎意味深长。特别是最后那个拉长的音，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。

敛了心神，乖乖的俯身，一动不动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落霞只觉得自己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，肩膀处，腰肢处，还有腿。没有一处是好的，又不能失了规矩，只得硬撑。

“起来吧。”

苏李氏的这一声在落霞听来和天籁之音一般，她慢慢的站起身子，在苏李氏的注视下，心跳微微有些加快。

这位的手段，比起曹氏来，更让人害怕。

曹氏那等小门小户里的，肚子里没有几分思量。不过是仗着苏潜的宠爱，暗地里下些绊子，上点眼药，枕头风。来去不过这三种。可是这位看似慈祥的老夫人，才是最可怕的。

她觉得自己小腿有些吃不住了，不知是刚刚跪久了，还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压迫所致。

苏李氏又看了一会儿，才缓缓开口：“嗯，是个伶俐的孩子，难怪你们相爷也着了道。”

这话一出，落霞感觉到后背处密密麻麻沁了一层冷汗，腿也撑不住了，啪的跪在地上，连声道：“是奴的错，都是奴不自爱，勾引了相爷，还请老夫人责罚。”

“哦？”苏李氏挑眉：“我听说，你每日是替三小姐去送汤，这其中，莫不是还有别的原委？”

落霞大惊，连眼泪也忘了掉了，只是瞪着一双眼睛，拼命的摇头：“三小姐什么也不知，是奴婢擅作主张，都是奴婢的错。和三小姐，相爷，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

苏李氏盯着她的眼睛看，落霞觉得有点顶不住压力，干脆垂了眼帘，只有眼泪簌簌滑落。

“这种事情，一个巴掌拍不响。可你总归是明颜身边的人。若是让外人知道，做父亲的居然打起了女儿房中人的主意。咱们府的颜面干脆都不要要了。”

落霞只是哭，抽噎着说不出话来了。

苏李氏叹了口气：“按理说，你这样不守规矩的丫鬟，应该打杀出去卖掉的。不过好歹是家生子，又是个聪明伶俐的。相爷这些年来，身边也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，我瞧你很是不错，只是不知道，你意下如何？”

幸福来的太突然，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的落霞有些晕眩，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。若是苏李氏真想成全她，自然是好，就怕这些人的心中，从来都是弯弯绕，阴谋阳谋，无所不尽其极。

落霞磕了个头：“能伺候相爷，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分。”

“好孩子，起来吧。”苏李氏盯着落霞，沉思片刻，道：“只是如今，你不能就这样去我儿身边，毕竟是明颜身边的人，传了出去，有损清誉。我调你去曹氏身边，象征性的过上数月，然后让相爷给你抬房，这样，也名正言顺一些。”

落霞心头一沉，便知道，这老太太，不是盏省油的灯。

曹氏独霸这后宅十几年，除了一个挂着空头的夫人之外，相爷身边实则只有她一个女人。自己这么一块大肥肉送上去，还不引起轩然大波？等着被她撕成碎片？

落霞脸上的犹豫，尽数落入苏李氏眼中。

“你放心，曹氏那边，我会直接告诉她。”苏李氏安抚她：“她这么多年来，为了整个府中也是鞠躬尽瘁，劳心劳力。可女人家的主要任务还是开枝散叶，延绵子嗣。你若是能替我苏家多生养几个，便是将来抬你做姨娘，也是未尝不可。”

落霞心中鄙夷，区区一个姨娘，她还真没放在眼中，她要的，是最上面的那个位置。

面上却装出大喜样，连连叩头：“奴婢懂了，定不辱使命。”

“嗯，下去吧。”苏李氏又重新阖上了眼睛，看样子有些乏了。

“是。”落霞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，慢慢的退了出去。

待落霞出去后一会儿，门帘重新被挑开，这回，进来的雁回。

“此女心机颇深，用她，只是权宜之计。”苏李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，目露一丝凶光：“待事情稍有转机，这人就老方法，处理了吧。”

这个落霞，说不准，是下一个曹氏。苏李氏不会再疏忽到给自己埋雷了。